2005年,大学毕业。
入职省字头的国有外贸公司。
报道第一天,人力安排:“下午带你去看下宿舍,看看缺什么得买上”
哦吼,有宿舍,挺好挺好。
宿舍是公司之前的福利房,老房子,套四,三南一北。
我的宿舍是三个南卧中的一个的。。一半。
有室友,兄弟公司做日本市场的前辈,比我早到公司两年。
东北人,气质儒雅,帅气,脾气好。
“张哥好!”
“你好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就找我”
相比于毕业之后还为了租房到处奔波的同学,上班即有落脚点的我,幸运的拥有了高于大家的起点。
这其实不是我在这个城市第一次拥有房间了。
上一次,是大四毕业实习期间。
提供住处的,是爸爸的朋友。住处,是部队疗养院家属院的单身宿舍。
筒子楼,单间,共用洗手间。
对于还没有毕业的我,在离实习单位一站多的地方,拥有一个住处,已经是幸福感爆棚了。
每天下午下班,沿着繁华的马路走回小屋,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。
小屋不能做饭,每天只能吃泡面和面包。
即便如此,还是相当满足了。
那片筒子楼是部队的产业,地处市中心的海边,位置绝佳,自然难逃被拆的命运。
拆楼的工程中断了一段时间,那个楼,被拆了一半,就停在了那里。
那段时间,每次从那里经过,总会看到那个空荡荡的被拆了一半的楼。
裸露的内部结构,杂乱的建筑垃圾和地上的黄土,像棵被斩掉一半身体的老树。
我住过的那个房间已经被拆掉了。
记忆却还在。
每晚归巢的期许,安稳平和的心境。
在家和宿舍之外第一次栖身的经历。
分到的房间不大,宽度只能并排放开三张床垫,挨着两边的墙各放了一个床,中间是一个日式榻榻米。
“是一个日本客户的榻榻米供应商送我的”张哥给我介绍。
很不错的榻榻米,软硬适中。
日光下,散发着草梗的味道。
房间里还有一个写字台,一个电视,都是张哥使用。
我来的晚,有个床就很满足了。
和张哥相处的非常好。
我是有礼貌而不难相处的人,张哥也很有涵养。
和张哥住了三年多,从来没有吵过架,冷战都没有。
张哥不抽烟,我也不抽;爱干净,我也是,我俩的房间,一直是干干净净的,就是这么合拍。
人的交往就是这样,礼貌而又保持距离,感情才能长长久久。
和张哥的同住,直到张哥结婚要搬出宿舍。
还记得临搬走的那天,我们一群人围着张哥帮他收拾东西。
帮忙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,是张哥会不断的把一些礼物分给大家。
都是朋友、工厂和客户送给他的,有个共同点,送礼人都是女士。
我一直说张哥是帅气和脾气好的人,做事又有东北人的豪爽和周到,很受人喜欢。
嫂子是张哥的同事,一个办公室,工位前后坐。
比张哥年纪大一些,对他非常好。
就是有一点:绝对不允许出现别的女生送的东西。
所以,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了:)
收拾妥当,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帮张哥搬家。
张哥的新居离公司宿舍不远,一群不缺力气的大小伙子争先恐后的帮着搬那么点东西,搬家公司都省了。
张哥搬走后,我得到了他靠西墙的位置,写字台还有电视柜的使用权,电视搬走了。
独享一个屋子的快乐时光很短暂。
不久之后,我原来的位置又搬来了一个新人,一个阴郁,寡言还牛逼哄哄的新人。
打破我独居快乐的怨意叠加他不讨喜的性格和不合群的社交能力,让我和他共处的日子,并不愉快。
没有冲突,只是对他视而不见,没有了和张哥一起时融洽活泼的气氛。
好在,不久之后,我买了人生第一套房,搬离了宿舍。
后来,在日本和张哥相聚,还谈到了他。
“他还在宿舍住着呢”
”我去,他这住了十多年了吧?“
真的难以想象,能在公司宿舍住那么久。
不奋斗,不进步么?
2005年入住,2009年搬出,在宿舍住了四年,现在回想起在宿舍的日子,还是很难忘。
四个房间,最多的时候住过11个人。
我和张哥一个房间,中间的小房间是做IT的姜哥,最西边的大房间,有两个双层床和两个单床,住过6个人。
北屋不大,住着一个人。
甚至,有个同事还在客厅住过一段时间。
十来个大小伙子,共处一室。
好在,那时候群租查的不严。
大家来自同一个总公司旗下的不同公司,3个贸易公司,一个IT支持。
总公司在鼎盛的时候,可是全省贸易的几驾马车之一,只是,到了2005年左右,逐渐日薄西山。
转型又是几个兄弟省属公司里最不成功的,主要是产品太杂,竞争力不明显。
死气沉沉,苟延残喘。
倒是给这个城市贡献了不少的贸易公司老板。
做贸易这个东西,翅膀硬了,单飞很常见。
尤其是总公司羸弱,而利益又令人动摇的时候。
所谓的立场坚定,忠心不二,很多时候,是诱惑不够大。
十来个人,关系都很好是不可能的,玩的好的就我们公司的几个,张哥,还有他公司的刘哥。
现在想想,真是段快乐的时光啊!
坐公交车去海边逮螃蟹。去农贸市场买一条鱼,用石头砸烂一半,伸进海边的石缝里,一会儿就能拽出螃蟹。
一下午,一条鱼用不完,螃蟹倒是抓了不少。只可惜,那螃蟹柴油味很大,不能吃,只能装在桶里,晚上还不小心全跑了,整个宿舍都是小螃蟹。
一起喝酒,都没钱,没什么理由,就是爱一起喝。几个关系好的一起,一呼群应。气氛到了,一人一碗羊汤就能灌两瓶小红星。
喝嗨了,一群人衣冠不整咋咋唬唬的回家,轰轰的上楼,砰砰的开关门,大声的说话,还想着跟被带着一起的人显摆。
好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张哥爱运动,羽毛球,足球,篮球都玩的好,我也乐得跟在他后面混,爱运动的习惯,就在那时候萌芽。只可惜,游泳我不会,每当人家呼朋引伴去游防鲨网的时候,我成了那个被丢在家里的那个。
养龟的习惯,也是在这里养成,舍友喜欢养爬宠,自己也被一步步的带进坑,最多的时候,养过30多只龟,做了一个超大的玻璃龟缸,当然,是自己住一个房间的时候。
后来的室友,嫌吵,一边凉快去。
大雨夜,北屋的朋友下公交车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后脑勺,短暂失忆了,张哥领着我们几个人半夜送他去医院,检查,打针。
摔脑袋的哥们一晚上一直在重复说他摔跤的过程,果然是摔的有点不正常了。
一群人下班,我出电梯的时候和一个人挤了,年轻气盛的和人家打架,大家在周围保驾护航,不参与,不放任。
事后张哥说,公司楼下,我们不适合参与,但有我们在,不会咋样,我一直盯着那小子,怕他掏出啥凶器,只是,下次别冲动了。
搞笑的是,我俩打架的都没咋样,打断的雨伞把手飞了出去,砸到了一个关系一般的室友的鼻子,打断了他的鼻梁,我给人买饭伺候了好久
当然,宿舍之间也有摩擦,自然是对团体之外的。
洗澡时间太长,占厕所,堵马桶不通,不打扫卫生,都能成为冲突的理由。
随着住的时间长了,朋友多了,资历老了,也渐渐的硬气了起来,从开始的小心翼翼,变得训斥起舍友来底气十足。
现在回想起来,还有几个有趣的片段。
一、爱写字,却没有电脑。周末只能坐公交车去没有空调的办公室敲键盘。
终于刷**买了第一台笔记本,实现了冬天在被窝里码字的愿望,那个幸福感,感觉敲出来的字都是温暖的。
二、夏天的晚上,北屋的朋友突然神秘兮兮的叫我们几个过去,关着灯,贱兮兮的让我们看对面不远的楼的某扇窗户,一群大小伙子安静了。。
那啥的时候,起码拉上窗帘啊!